分 手
陈慧明
当我发现我的三儿不在身边时,不减速的车轮在繁华的人行路段,已将他推进黄泉。命运在我们母子中间并没有安排互相道别的奢侈。
他确切只有25岁。
我25岁的三儿做过的生意有:卖菜,摆台球桌,卖饼,卖面筋,卖羊肉串,出租自行车和摆冷饮摊。他像我另外两个儿子一样,自己挣钱成家,成家时的欠账自己还,之后计划买房过日子。而今三儿的日子虽然不能说致富也算是脱贫了,半壁河山在手时他却轰然而去,他走得太快也太绝决了……
我不能将我青春儿子的前程作出评估,如同不能将所有青春孩子的前程作出评估一样,那是一个无限的有限。(节选)
儿女们想帮我把小铁车赎回来供着,找遍了临河的角角落落也访不到它,估计早被拆散当废铁卖了。
永舢走了以后,我开始仇视自己。我妈说得没错,我就是一个“妨主”的人,克了娘家克婆家,克了婆家又克自己的儿子,最后把自己克成了一个苦瓜。
灾难和苦难比幸福和快乐更能催生文字。三儿走后的几年间,我出版了《陈慧明短文集》、散文集《人非草木》和长篇小说《第二次还是你》。
2005年,广场重新修整,把我们几百个买卖个人驱散了。
离开广场以后,小铁车没地儿放,只能把它卖了。买主把那辆小车停在医院宿舍的大院里,我经常隔着栅栏去看它。
前年内蒙电视台来给我做节目,我把小车又借回来当作道具用了一回。小车还回去之前,我叮叮当当地把它修补了一遍,一边修我一边哭。
后来,儿女们想帮我把小铁车赎回来供着,找遍了临河的角角落落也访不到它,估计早被拆散当废铁卖了。
现在我的大儿永舰和二儿永舫都出息了,有车有房有事业,闺女也结婚成家了。孩子大了,我也老了,再过几年就咬不动白菜帮子了。
经常有人问我怎么能坚持写作20多年,我告诉他们,不是我坚持了写作,而是写作救了我,让我的灵魂在无望的时候,总能抓住沉舟侧畔的这根希望的稻草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