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慧明和小车合影
我公公自寻无常这件事,给家人精神上带来的打击不小,特别是婆婆和我男人,性情大变。婆婆成天少言寡语,不骂人不开口。她心情好的时候,坐炕上扯着嗓子唱山曲儿:“骑马呀,骑在了羊身上,吃米呀,吃成了个三糟糠……”心情不好的时候,对我断不了横挑鼻子竖挑眼。
我男人也不再是那个有礼有节的“白衫儿”了,他从一头羊变成了狼,脾气大涨,一喝就醉,一醉就打人,我没少挨他的醉拳。
怎么想我都不甘心。练书画用纸铺张,还是写文章现实一些,香烟壳、报纸边、旧作业本儿都能下笔。
结婚以后我连着三年小产,都是在怀胎几个月的时候孩子就流了。婆婆主持着,让我抱养了一个孩子作为“拦墙墙”,意寓把以后怀的孩子都拦住别丢了。
抱养的那个孩子就是大儿子永舰。永舰果然不负众望,真的拦住了后来的老二永舫和老三永舢,兄弟仨没病没灾的,都健健康康地活下来了。
跟婆婆相处了两年零八个月,我就搬出去,自己支着门头过日子了。没有房子,借住在生产队的羊房里。
在羊房住的那段日子,我跟丈夫打穷架的次数最多,弄得家里吉神不安灶神不宁。其实所谓打架,只是他打我,而且他打人从来不知道收着劲儿。想想那些日子,我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。前年我到乡下顺便去看了一下我们住了7年的羊房,墙上还贴着当年我撰写的书法:足下危冰碎,背后无阳光。这两句话,很能说明我当时的心境。
好在拨乱反正,婆家娘家的黑帽子全摘干净了。
1980年分田单干,我的孩子们也大了,不再拽我的襟占我的怀,我能腾出心思来想点别的了。
怎么想我都不甘心。我从小就爱写写画画,当年穷得过不下去的时候,我给乡邻画过棺材,就是在棺材上作画,多少也能挣点钱,只是这种机会太可遇不可求了。初中二年级,我们班演出的独幕话剧《二百块土坯》是我的原创。结婚以后,我经常帮着村邻写春联、画绣品,乡邻们都说我巧。
我想把画画和书法再捡起来,可是练书画用纸铺张,也占地方,就我们家那两盘炕和几亩盐碱地,养活不了阳春白雪。还是写文章现实一些,用纸好对付,香烟壳、报纸边、旧作业本儿都能下笔,也不占地儿,趴炕沿上就能写。
处女作《乡恋》发表。我写的文字基本上百投百中。写文章,让我的精神顶着乌云从泥里站起来了。
我没打算做抽屉文人,而是相当地急功近利,文章还没写成就想着投稿成功。
第一次去临河投稿,下车以后我就害怕了,满大街西装革履眼镜公文包,看看谁都比我有文化。我心一横,管他呢,能种葫芦还画不了瓢?我壮着胆子找到市文联,把文稿往收发室一扔。
我的处女作散文《乡恋》在《花地月刊》上发表了。陆陆续续,我又写了不少文字,基本上百投百中。写文章,让我的精神顶着乌云从泥里站起来了。
生活和精神松快了,丈夫的性情渐好,他从狼变回了羊,对我和孩子温存了许多。他在外面做木匠,我和他多有书信来往,我们各自把自己的处境和心情都写在纸上寄给对方,写什么都觉着有意义。
我和丈夫天生就是一对刺猬,不在一起的时候想,在一起的时候互相扎。他在外头做工,我和孩子抠心挖胆地盼着他回来。他一回来,过不了几天,又战火燃烧痛苦呐喊,把大别小别胜新婚的氛围统统搞成一切归零。
丈夫姑舅的弟弟超生了一个女儿,送给别人舍不得,我就把她收养了。
小姑和小叔都在临河市区,做羊绒生意发了财。丈夫眼红心动,贷了一些款,也开始做羊绒生意。用从信用社贷来的款在临河买了一间房,我们一家来城里住下了。
唉,不是什么地里都能长庄稼。别人做羊绒能赚钱,丈夫的羊绒生意赔得底朝天。为了还贷,只能把房子卖了,另租房住。在以后的8年里,我们换了7个房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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